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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奶奶家的排骨》

高中组   一等奖

三门中学高一(5)班   王可

指导老师:李秀娥

        我自初中以来,学业逐渐繁忙,早出晚归,常被作业扰得焦头烂额。每当周五想回家好好休息时,就会被我妈拎到奶奶家吃饭。

        我一直不太懂这所谓周五一顿饭的意义所在,只觉得是形式主义的“探望”,还劳奶奶大费心神:奶奶一大把年纪了,从不吃肉的她次次为了我烧一大锅排骨——还一定要用大锅,慢慢地炖,慢慢地煮,慢慢地焖——做一锅排骨起码两小时。瘦小伛偻的身躯在厨房里忙碌半天,又累人又浪费——她自己又不吃,我们也不爱吃,还不如让她在家里看看电视,轻轻松松地安度晚年。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,还得让她劳碌吗?

        我固执己见,终于找准一个周五,死皮赖脸地躺在家里,没有跟去。我想,奶奶这次不用那么累了,总算能清闲地吃吃蔬菜,不会再嗅到令她恼烦的肉味,更不会沾上满手的腥味。

        正这么美滋滋地坐在家里想着,我妈就回来了,她告诉我奶奶很伤心。“她说囡囡不要她了,嫌弃她是老太婆了。”我大惊失色,慌忙解释道“不是不是”,心中有些懊悔,更有些疑惑。

        第二周,我跟了过去,沉默地观察着。主菜依然是一大锅排骨,特意剁成大块,刚出锅的仔排泛着焦红油亮的光泽,碧嫩的小葱点缀在洁白的盘子上,看起来,看起来真的很诱人!

        奶奶烧完饭,一如往日地局促地站在饭桌旁,仿佛在等着我的评价。我最见不得本应先动筷的她一定要等我们吃完再吃饭。我每每去拉,她却每每不愿来。我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戏码,即使我依然看不下去她竟然像个晚辈似的站在旁边!爸爸看我今天不如往常一般去拉,便悄悄对我说:“你看你拉住她的时候,她笑得多开心?她愿不愿坐下来不重要,毕竟孝顺孝顺总带着个顺,但你的心意总是要到的。”

        我不情不愿地把奶奶轻轻拉到饭桌前,给她盛好饭递到她手里,安安静静地看着奶奶的饭碗渐渐压满了爸妈给她夹的菜。我似懂非懂地继续吃饭,耳边渐渐响起了对饭菜的夸赞之声。

        我尝了一口排骨,惊讶地大叫一声:“太——”可是才吐出一个字,就被坐对面的妈妈瞪了一眼,后半句只好吞到肚子里去。排骨实在是太咸了,毕竟奶奶自己从没尝过自己烧的肉。

        可是四周一看,爸爸仍旧吃得一脸满足,妈妈还殷切地看着我……我只好违心地改口:“太好吃了!”

        “好吃就多吃点!学习那么辛苦……”奶奶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。

        其实我一直知道,我爸在家挑得很,连肉都不喜欢吃,更不要说烧得太咸的排骨了。可是这么多年来,排骨都是我们家的保留菜目。爸爸一直这么吃着,奶奶也一直这么笑着。爸爸吃,伯伯也吃,筷子频频落在明显是为我们烧的菜上,菜盆也慢慢见了底。

        我犹豫着伸出筷子再去夹排骨,放到嘴里慢慢地嚼,一点一点将我总是囫囵吃下的肉吃干净。肉还是那么咸,可我一丝一丝地吃着,品尝着,思索着,只觉得今天的排骨格外香。从大家抢着吃的咸咸的排骨中,我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        吃完饭,伯伯一边“嫌弃”奶奶把厨房搞得如此凌乱,一边丁零当啷地收拾厨房;爸爸拼命往奶奶手里塞生活费,奶奶摆着手想把钱给我,却没看见妈妈偷偷在后院放了一桶油。

        我突然笑得很开心。我吃了一年多之后明白,奶奶家的排骨,吃的不仅仅是排骨,而是我们家流传已久的家风啊——是子女家人对老人的陪伴,对老人的孝顺。所谓孝并非物质上奢侈的供养,而是让奶奶觉得她对我们是这样的重要,是让奶奶感受到我们对她的喜爱和依赖,是让奶奶感受到我们的陪伴和发自内心的关怀!

        孝即是笑,是让老人发自内心的快乐,即使是看似没有礼节的“不忤逆”。重要的并非谁先谁后吃饭的礼节,而是满足奶奶自己的心意;重要的并非送了多少名贵的补品,而是送到了多少寄托于物质上的精神关怀。

奶奶独居在一栋空荡荡的楼里,以前每次去我都会觉得莫名的冷。原来,冷不是地势和天气带来的,冷的,是孤独。与其穿金戴银地在宫殿里孤独终老,不如下厨看儿孙吃得笑意连连。今天,在那盘咸咸的排骨里,我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和甜蜜。

        好在,我明白得不算太迟。

        “奶奶,今天的排骨烧得超好吃诶!”

        从此,每一个周五的晚上,我都去吃奶奶做的咸排骨,吃一块总要伴随着好多饭,也伴随着奶奶温柔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