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济苍生》
高中组 二等奖
黄岩第二高级中学高三（6）班 陈佳宁
指导老师：周群敏
天涯无风，月凉彻骨，偏听蒲草猎猎；心念何动，独看春花秋月，道尘事纷扰更迭。谁于荒流济苍生，划昼夜一刀两色，恰如这死生，不过沧海一客。俯仰褒贬全不由人，凭谁过问？
夏末的最后一场雨，连绵不断地拉扯了一夜，雷声低沉，像老人垂暮的呻吟。很快就要入秋了，风从窗棂间溜进来，隐隐透着一丝清冷之气。我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书本，突然，不知从哪儿掉出来一个漆红的小木匣，我好奇地打开——一块普通的青白色玉石。我拿起来看了看，手指抚过凹凸的玉面，玉石上的三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“济苍生。”我情不自禁地轻念出来，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。
我跑去问母亲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，母亲轻笑道：“你不记得了，这是爷爷去世时留给你的，你小时候还经常当宝贝藏着呢。前几天奶奶清理老房子的时候找到的，就送过来了。”
奔腾不息的时光冲散了曾经的记忆，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画面，在回忆的逆流里沉浮不定。爷爷从未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，我出生时，他已被查出肺癌晚期，在我四个月大的时候便去世了。我只能在家人的描述中勾勒爷爷的形象。母亲对我说，爷爷是个暴脾气，对家里人总是很严厉，生病之后，他常常抱着我坐在老屋后面的小院里，那时候还未满月的我站在他的膝盖上，昂着小脑袋定定地看着他，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。他开心地笑道：“这丫头，骨气硬！”
在奶奶的回忆里，爷爷是个济世救人的大英雄。江南的夏季多暴雨，每年刮台风，倾盆大雨连下几夜，老屋旁边的小河水便会漫上来，淹没道路。那时候没有防护措施，行人很容易掉进河里。不知有多少次，爷爷奋不顾身地跳进湍急的洪流中，救起一条条危难的生命。有一次救人时，爷爷也被卷进了洪流中，千钧一发之际，他抓住了河提上一块凸起的岩石，才被众人拉上了岸。家里人都劝他不要再管了，他双目一横厉声道：“看着别人被冲走，我做不到！”后来，村里终于在小河边筑起了围栏，爷爷也渐渐老了，那些曾经被他救起的人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们。再后来，爷爷走了，但那些来探望的人却从未间断。
我许久地握着那块玉石，冰凉的玉石似乎有了温度。“济苍生。”我再一次轻声念道。这三个字构成一道和谐的音律，每一个音符叩击在我的心弦，恍若天青烟雨柔软的气息，似梦似醒。
爷爷真的走了吗？他去了哪里？我记得很小的时候，我总是缠着父亲问这个问题。父亲说，到了清明节，就可以去看爷爷了。在一座长满青翠竹子的山丘上，我看到了一座青砖和水泥铸成的坟墓，灰色的、长满了荒草。爷爷真的在这里吗？
还记得那一年清明，我们一家在爷爷的坟前的祭拜。突然，山丘的另一面传来惊呼声：“着火了！着火了！”原来是有一户人家烧完纸钱后没有扑灭火堆，火星飞起来，点燃了旁边的灌木丛。那一刻，我看到父亲还有伯伯叔叔抄起镰刀、锄头就冲了过去，没有丝毫的犹豫。我们跟着大人们往山下撤，回头的时候，我看到他们在火堆前拼命扑火的身影。虽然我从未见过，但我相信，那身影一定像极了当年在滚滚洪流中舍己救人的爷爷。火势被及时控制住了，没有人员伤亡。奶奶缓缓地说：“是爷爷在保佑着呢。”原来，爷爷真的一直都在这里。
谁念这天地玄黄，算不到动如参商，与天共争岁月久长，露结成霜；痴痴念宇宙洪荒，盼几个寒来暑往，我愿年岁将过往秋收冬藏。睹物思人，而人，却成离殇。
我把玉石轻轻放回到木匣中，青白色的玉肌泛着柔和的光泽，时光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午后，爷爷抱着我温柔地笑，庭院寂寂，岁月静好，我终于触碰到了他那坚毅而又充满希冀的目光。
“丫头，长大了，要济苍生。”我听到他对我说。
或许此生，我不会像他那样救济众生，成为一个盖世英雄。如果说，爷爷是那耀眼的星河，我愿做追逐着他的眼眸，在迷茫时候眺望夜空。我愿跟在他的身后，像影子追着光漫游，尽我所能，接济苍生。
天与地轮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，就算时间尘封记忆，这一刹光阴，为你而静。是今生葬你，来世再追寻……